從1983年南韓宣示參與角逐半導體業的商機開始,我不僅僅是亞洲供應鏈的觀察者,同時也是參與者。40年來,我幾乎走遍了全球頂尖的科技公司,也應邀在很多公司、大學、政府的講堂裡,分享我所知道的科技產業,特別是亞洲觀點的ICT產業供應鏈。
半導體是從1980年代開始才慢慢受到矚目。1976年,台灣從美國帶回來的是7微米的技術,而今天談的7奈米技術,兩者蝕刻線幅的距離差距1,000倍,而從晶片密度而言,如今的落差跟當年比起來是100萬倍的差異。
現在我們不可能用手工畫線圖,只有透過電腦自動設計晶片,不僅提升良率、加速發展,也讓這個世界出現了幾何級數的發展落差。
各國政府與社會對於產業的認知,也不像是台日韓是日積月累而來,速成新科技或許還有機會,但要建立一個橫向連結、相互支援,甚至競合並存的產業生態系,今天幾乎已經是個高難度的議題,甚至是緣木求魚的話題而已。
半導體是個承接很多投資資金、人才的重點產業,加上個人電腦產業的崛起,以及風起雲湧的網際網路推波助瀾,這是「千載難逢」的機遇,而台灣又躬逢其盛,從個人電腦到半導體產業,一波接一波的成長。
台灣抓緊每一次的機會,也每一次都扮演關鍵角色,但這樣的機會不會出現在新興國家正常的發展路徑上。從傳統的觀念探索國力時,我們會從土地、人口等傳統的要素衡量國力,但現在網際網路時代,軟硬整合的數位國力成為新的指標。
台灣備受重視,但也必須未雨綢繆,思考「生態國力」或「前瞻國力」的價值。生態國力可以涵蓋現在大家探討的ESG,以及過去相對不常被產業界提起的地緣政治影響力。
「危與機」總是共存的,在經過70年的和平演進之後,全球政治環境再度回到G2競合的格局,而東亞四強人口老化,加上分散型的生產體系已經箭在弦上,拉弓沒有回頭箭,中國可以自詡是世界工廠的時代也已經飄然遠去。
中國威脅論已經不僅僅是學者茶餘飯後談論的熱門議題,現在甚至成為沙盤推演的重要課題。對中國而言,或許可以從核心的價值去思考人類的大未來是建立一個高同質性、一呼百諾的社會,還是多元演化、和平共存的世界呢?我們這一代被稱為天選世代,又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,提出什麼樣的政策建議呢?
台韓都不是個大型的經濟體,但卻可能是許多新興國家可以學習的典範,開放型的經濟戰略在未來10年、20年的發展中,可能是人力、土地資源已經捉襟見肘的日韓台都必須面對的問題。
我深信印度、越南、泰國、馬來西亞、墨西哥都等不到類似東亞四強曾經搭過的列車,如何與東亞四強共構、協力,避免重複投資的產業發展模式,也許才是大家應該深度探討的議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