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學家不必然是戰略家,但戰略家必然是業餘的史學家。我不是戰略家、史學家,但基於產業戰略分析的必要,我也廣讀各類書籍,儘量讓自己做到「兼聽」的要求。
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,我最喜歡的是「宋遼金」並列正史的時代,至於外國史,我最喜歡的是日本「戰國史與元祿之役」。日本的戰國史有很多合縱連橫的故事,從織田信長、豐臣秀吉到德川家康,三人不同的性格,賦予日本戰國時代的歷史性格與價值主張。
對我而言,更有興趣的是16世紀末,西洋的科技、文化透過大航海時代的探險家、海盜來到東方,這也是冷兵器演進到熱兵器的時代,而統一日本之後的豐臣秀吉決定攻打朝鮮,是東亞諸國關係進入新時代的分水嶺。中日韓台共同演化的東亞近代史,可以讓做為產業分析師的我,有更多省思與佐證的資料。
在宋遼金分裂北方中國的歷史中,大家把割讓燕雲十六州的石敬塘當成罪魁禍首,但多數人不知道被漢人稱為「兒皇帝」的石敬塘,其實不是個漢人,他是粟特族人,一樣的邊疆民族,從他們角度看,「這是交易,不是割讓」,而唐朝中葉有個名將也是粟特族,他叫安祿山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!不同的社會地位、族群,都對歷史的認知有很大的落差。
割讓了燕雲十六州的漢人,失去了北方的屏障,此後便是數百年分裂的歷史,但分裂的中原,卻出現了人文薈萃、經濟繁榮的北宋。唐宋八大家有六個人出現在宋仁宗執政的41年中,歐陽修、王安石、蘇軾都以64歲的高齡辭世,他們之間的合縱連橫,背後有對真理的堅持,而這可能是現代政治人物最缺乏的特質。我們能想像朝堂上針鋒相對、生死相搏的王安石、蘇東坡,退朝後一起流連歌舞酒肆、相互讚美彼此的才氣嗎?
我的祖父是台灣詩社的成員,他與同窗共同創立的登瀛詩社就在離我老家不到50米的喚醒堂中。這座鸞堂由十幾個家族共同捐資興建,每個家族都有個守護神。我家的守護神是辛棄疾,這個出生在山東濟南的大詞家,為何千年之後在開蘭小鎮會有後人奉祀呢?沒有幾個人知道,辛棄疾除了是中國文學史上最知名的詞家,他也是個帶兵打仗的將軍,號「稼軒居士」的他,在不被宋高宗重用的時期,落腳在江西帶園親持耒耜,他也是中國歷史上非常知名的園藝家。
我唸過他寫的「沁園春:春蘭可佩,秋菊堪餐,留待先生手自栽;沉吟久,怕君恩未許,此意徘徊」;我覺得他總是自作多情,期待老闆關愛的眼神。交錯的時代,不同的人物,都是我們自我省思的教材,不必怨天尤人,印證不同時代的歷史,就知道我們真的只是滄海一粟而已。